
內文搶先看PART1-好熱,啊~~嘶
2005年的6月25日,比同學先行一步前往突尼西亞。我看著印刷精美的旅遊手冊,滿懷期待地降落在這個位於北非的國家。金黃色的撒哈拉沙漠、小巧可愛的雪白建築、蔚藍的地中海,我還以為出飛機時或許能感受到些許的海風。直到出機艙前我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但我完全錯了。
出機艙,一道熱風立刻襲來──「好熱啊!@!@」四十多度的高溫附在陽光上,徹底融化了剛才腦袋裡美麗的幻想,我甚至可以感覺到臉上的水分正以光速蒸發。這輩子第一次知道「熱」字怎麼寫,如果誰能給我一瓶結冰礦泉水,我必定以身相許!
「還會更熱喔!」來接機的Habib叔叔堅定地說著。
「什麼?還會更熱!」
「是啊!特別是七月中,有時突尼斯市會超過五十度喔!」
被大象採到也不過如此吧……五十度……真的嗎?
我一直以為Habib叔叔是在開我玩笑,市中心怎麼可能超過五十度?又不是在沙漠裡!但開學兩個禮拜後,我知道Habib叔叔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突尼西亞真的「很熱」!
七月中,熱浪來襲時,整座突尼斯市宛如一座超巨大的三溫暖蒸氣房,這種炎熱已經不是臉上水分被蒸發就能形容了,那種感覺是即使你什麼都不做,躺在床上吹電風扇,乾熱的空氣都會鑽進你的身體,蒸發掉角質層的水分!無從閃避!
在台灣曾聽說過,如果突尼西亞氣溫達到五十度就會全國放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熱浪來襲的那禮拜,有天我到舊城區的沙米小舖,問老闆沙米是不是真的會放假。他指了指店裡的溫度計,只說每年熱浪來時,溫度計的指針一定都在五十度以上,但氣象報導卻永遠都是四十九度。官方指針似乎永遠追不上民間指數。
遊學那一個月,宿舍的華人幫讀書之餘除了偶而打打麻將,也不時到舊城裡喝薄荷茶,或著跟小販哈拉打發時間。而這段時間,舊城的商店街可說為我們台灣遊學團(的女同學)而瘋狂!
那時商店街一片戰火激烈,女孩們擁有各自的支持者:商店街前段最受歡迎的是笑容甜美的Shahira;中段最受歡迎的則是成熟的munira姐姐;商店街尾端則是Amira的勢力範圍。小販只要看到我們進了商店街,甚至會放下手邊的客人,看著我們高喊「Munira!Munira!」,口氣之深情,有時我真覺得他們下一句話一定是「嫁給我!」
我雖不是司馬昭,但我卻在這沙場上也佔有了一席之地,這倒不是因為當時我長得白白淨淨,而是由於一種古老的民間療法──刮痧。
在阿拉伯人的眼裡,似乎每個中國人或多或少都會些功夫,如果不會功夫也一定懂得太極。更奇妙的是,似乎每種功夫都有治百病的功能,一掌打在背上,吐出一大口髒血,再嚴重的病症都能瞬間痊癒。我真的很懷疑中東探索頻道裡最常播的節目是中國少林寺或是中醫療法,因為七月中,熱浪來襲的那一個禮拜,我到舊城找沙米,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穆艾耶德,你會不會放火在罐子裡燒啊?」
他問的是拔罐吧,我心想。「老兄,整座突尼斯市只有一間中國餐館,你要我到哪裡生罐子出來?」
「那你會針灸或氣功嗎?這個禮拜我超不舒服的,幫我看看吧。」
無論我怎麼推辭,沙米卻很堅持一定要我做些什麼。阿拉伯人一「盧」起來,可比戀愛中的女生還要任性一百倍。如果不做點什麼,他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看著沙米一張中暑臉,反正不做些什麼也不能脫身,就拿手頭上的青草膏幫他刮痧了。
不刮還好,一刮,老天!刮出紫糯米色的痧就已經夠嚴重了,沙米的比這還恐怖,根本就是威尼斯墨魚汁!要累積多久的暑氣才能達到這樣的成就?聽著沙米一邊喊痛,旁邊小販的表情也跟著抽動了起來。但五分鐘過去,看著沙米的表情卻漸漸愉悅了起來,其他小販們也開始排隊預約刮痧。那天下午,沙米小舖變成了門庭若市的蒙古診所,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受歡迎指數超越了Shahira,甚至直逼Munira姐姐。
只是這「超人氣」的蒙古診所只開業一天就歇業了。後來,我不大敢在天氣熱的時候再到舊城去了,每次去商店街的小販不是要我幫他們刮痧,就是問我手上還有沒有青草膏。不熟的小販都這樣了,沙米可就更誇張,這小子像是迷上刮痧似的,即使熱浪退去,每次看到我不是要我幫他刮痧,就是要我幫他按摩,如果不按的話,他也會「盧」你盧到你按為止。超煩的!
不過阿拉伯人就是這樣,一旦你跟他們熟識後,他們對你的態度真的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說窩心也是挺窩心的,只是他們的「盧」有時候真的會讓你哭笑不得。
內文搶先看看PART2-突尼斯紅燈區
突尼斯的午後,我總是跟 混在一起。找一片草地,不顧路人奇異的眼光,他打著鼓我彈著琴。在太陽底下躺在草坪上,有種莫名的成就感,自以為是地回到了1960's那個充滿鈴聲與音樂的嬉皮年代。
沒跟 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探險,找到了什麼奇妙的地方就跟對方分享。記得那時我在sidi busaid找到了一個旅遊書上都沒介紹到的秘密基地,是怎麼找到的我已經忘了,只記得我沿著小道不斷往高處走,直到強烈的海風停止了我的腳步。
懸崖的邊際,有著清涼的樹蔭可閃躲酷熱的艷陽,眼前的地中海跟遠方的天際融為一體。其實這樣的景色四處都找得到,但要在一個著名的觀光景點找到完全不帶有任何遊客氣息的地方可就難了。
像是個孩子發現了寶藏,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景色,直到回過頭看到它們的身影,才知道為什麼這塊土地還沒有被人手一本旅遊書的旅客所打劫。
身後一塊塊天鵝白橢圓墓碑,肩並肩並排著,像是喝著薄荷茶聊天的老伯,又像是孩子花籃裡的茉莉花。那是容不得打擾最原始的在地,我想就算是《寂寞星球》,也捨不得改變她的面貌吧。
喜歡講求實際,即使是流浪的冒險也往往是安靜而生活化的,不是找烤雞吃,就是找一個可以讓人發呆一整天的地方。平淡到甚至比不上在路上被石頭絆倒來得刺激。相形之下,搖滾客 找到的地方可真的是會讓人心肝乒蹦跳了!
像往常一樣,我們在草地上聊著天, 說:「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被陽光曬得頭昏的我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
「紅~燈~區~!」
「什麼?紅燈區!」像是被雷打到,我猛然地坐了起來。但我絕不是因為興奮而突然驚醒的,而是在一個伊斯蘭國家?老天!紅燈區?實在是太叫我訝異了!
「對阿!聽西班牙佬說舊城裡有紅燈區,怎麼,要不要去見識一下『大人』的世界啊?」
原本就已經賤賤的表情,在講這話時變得更賤了,不過當時我應該也沒好到哪裡去,聽不進 接下來講的任何一句話,我腦袋已經開始幻想突尼斯的紅燈街是什麼樣子,是跟阿姆斯特丹一樣充滿著「粉紅」風情?還是像XX東路上的高級三溫暖,門口總是停著一輛輛黑色的高級賓士呢?
帶著滿心的期待,我跟 看著手上西班牙佬畫的地圖,穿過了舊城裡的小巷,大街的人聲鼎沸像是午後的影子越來越淡。沒了石板,小徑變成一片黃沙滾滾,碎石散落在腳邊,老舊的建築形成了巨大的陰影掩蓋著陽光。似乎通往「桃花源」的路上總不免俗的要先經過一段曲長小道,拐了個彎,瞬間豁然開朗!
只是眼前既沒有閃爍的霓虹燈,也沒有身材曼妙的櫥窗女郎;在這只有土黃色斑駁脫落的老舊建築裡,挺著肚子穿著睡衣一頭咖哩色金髮的「超級熟女」對你招手說:
「少年仔,進來啊!阿姨可以算你便宜一點!」
「可以不要嗎?拜託!」
我看著眼前的老伯跟阿姨比著手勢,討論著一場歡愉的價碼。如果三十丁能夠買到一個人生命裡的七十萬分之一,那一個人的全部又該值多少錢?一個蓄著大鬍的男人,掀開了一家又一家的窗簾,頭伸進、收回,搖搖頭,繼續去翻著下一家的窗簾。我跟?像是蠟筆小新中的妮妮,走在街上,窗戶間不經意傳出的驚呼,或是門廉中透出一絲不掛的曲線,都讓我們掩不住羞澀。不過即使害羞地用手遮住了臉,眼睛卻是張得老大半點都沒遮住。
像是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我跟 只見這花花世界的奇妙,卻完全不知道週遭人們的眼神正落在我們身上。街上原本熱絡的氣氛,多了一份奇異的氛圍,我們這唯二的亞洲人成為了街上的焦點。
「喂!他們是不是在看我們啊?」我小聲的跟?講。
「好像是耶,這就我們兩個亞洲人,被搶或死在這也沒人知道。」
實在很賤,這時候還能開玩笑。
「不然,我們裝沒事繼續往前走好了。」
於是我們看著手上的地圖,繼續往前走。
只是過了不久……
「幹!死路!你怎麼帶的?」看著眼前的死巷,不知怎地,我開始緊張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一直走就到這了。」
「你不是有地圖嗎?地圖畫假的喔?」
「啊上面只有畫怎麼進來,又沒有畫怎麼出去!」
「你媽的死西班牙老!」
就在我咒罵西班牙佬的同時,一個雄厚男人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喂*$$@#$#@&^*&^(&(^&#!#@$!」
「剉賽!真的要被搶了嗎?」背後的聲音越大越近,口氣也越來越顯兇狠,我跟?看了彼此一眼,兩人很有默契地「跑啊!」
我們頭也不回的沿著原路狂奔,原本走進來好長好長的路,沒兩三分鐘就繞了出去。還沒來得及體驗到「大人」的世界,礙於心臟強度不足,我們攔了輛計程車就「逃回」宿舍了。
儘管沒能遇見擁有姣好身材和嫵媚的年輕女孩,但回想起來,那還真是個令人臉紅心跳的下午啊。
這樣的紅燈區,我在其他阿拉伯國家卻未曾見過。即便有,也得在你跟市場小販混熟學會暗語之後,他才會帶你深入密地。相較於保守的海灣國家,突尼西亞顯得如此衝突許多,與我們同年的舍顧可以自由地跟義大利人相戀,但中部柏柏人的奶奶卻礙於習俗,一看到我要跟她拍照,就直揮手說不行。
突尼西亞比埃及更來的衝突,法國殖民的足跡與阿拉伯文化巧妙的結合。像商店街的沙米,即使他講一口流利的法語,但骨子裡卻是如此不折不扣的阿拉伯人。
若後來我在科威特生活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我想都是因為一個月的突尼西亞體驗,為我開了一扇通往阿拉伯世界天窗的緣故。
摘自大田11月新書《我的阿拉伯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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