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專注的聽著。
想要抓住聲音的頻率,想要知道自己的頻率是什麼。

我一直都在聽著,那不全然模糊又有些清楚的聲音。
不止用耳朵,還用皮膚去感受聲波撫過皮膚表面的頻率,那確實存在著的美妙。而我的心,也一直都跟著一起感受。

其實我所聽到的,跟一般人相比,只有一點點不同。

這一點點不同,來自於我嬰兒時期,那不斷的高燒。由於體質,未滿周歲的我每打預防針必高燒,每每讓照顧我的家人心急如焚,日夜不停地照料我到退燒為止。剛開始,家人並沒有發覺我的聽力受損,直到有一回,家門外鞭炮聲大作,許多小朋友用手按壓住耳朵,或者哭鬧吵著找人抱,只有我彷彿沒事般安靜的熟睡,這時,家人才察覺到我的聽覺似乎並不敏銳。

童年時,同年紀的小朋友都在快樂的盡情玩樂,但是我,卻總是學習中度過。家人幫我找了個家教,在家教我學習ㄅㄆㄇㄈ。在家人的堅持下,偶爾才能出門去玩的我,時常羡慕那些可以天天出門玩耍的小朋友。

不過也因此,我接觸到了繪畫的世界。 從小學開始,我一步步對繪畫產生興趣。素描、水彩、壓克力顏料、油畫、國畫、書法,甚至是紙黏土創作、雕塑、拉坏……一直到上了大學,從來沒有停止過對繪畫藝術方面的學習。

我隨時都拿著畫筆。不管在哪種情境下。
我想我不可能會放下它。

從小到大,我心中都確實的體會到,家人心中對我的擔心,以及那無法避免的虧欠感。不管是父母還是長輩,他們都一直給我很好的生活與教育,甚至堅持我去上正常小孩讀的學校。我很清楚,只要我開口,家人都一定會伸出援手。但我希望,自己能獨立面對未知的未來。

上大學,我第一次離開家獨自生活。畢業後,我選擇留在台北磨練自己。由於聽力的問題,找工作並不順遂,被一家家企業拒絕。後來,透過朋友的介紹,去了網路公司上班,從打雜做起,微薄的薪資,連房租也不夠支付。接著,做了一年的印刷廠美編,一年的攝影棚助理……深刻的理解自己不適合公司體制,於是,決定自己接案子做唱片包裝、海報設計,還去做短片的美術助理,就在此機緣下,遇見攝影師陳懷恩,與他結下了電影之約。

但遇見懷恩時,卻是我人生最低潮之際:經濟拮据,感情的不確定,生活的挫折。

之所以能走過這段低潮,靠的是創作。

脫離親人的照顧,單槍匹馬來到社會歷練後,我開始書寫與畫畫。心情越是低落,靈感越是如泉源。這幾年來,我不停的寫、不停的畫。越是孤單寂寞,想像力越是天馬行空。

人只有在寂寞時,才能清楚看見自己的需求是什麼。

透過創作這些圖像與文字,其實並沒有給我的人生帶來解答。我只是去面對那一般人不願意面對的孤單瞬間,只是去面對不快樂的事實,只是去面對我的本質……

與懷恩結識之後,他打量思考我的特質,認為我的特質與他心中的電影藍圖與理想角色不謀而合。這角色他已尋覓許久,但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為了說服我加入他的創作,他多次跟我描述這部電影的概念與故事,直到我感受他的誠意,願意和他並肩作戰,便開始發想劇本、申請輔導金……電影「練習曲」,就這麼成形了。

我的決定是對的。在拍攝「練習曲」的過程中,我發現在台灣的各個角落,有好多好多地方值得我去探險,有好多好多故事等待我去感受它們的魅力。平凡小人物的背後,自有他們樂天知命的哲學;年老者看似已走入人生的黃昏,卻爆發更旺盛的創作力,卻以更溫暖的雙眼來關懷人群。

生命的真諦是什麼?是把握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透過「練習曲」,我學到了自信,渡過了自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方向,開心的敞開心胸接受別人的肯定。

電影裡的我,有些特質的確如懷恩的觀察,是我的本質:習慣一個人去面對事物,習慣了一個人去流浪;不喜歡受限制,血液裡是反骨浪子;喜歡安靜的看這世界,欣賞沉默的寧靜。至於自信、樂觀,以及勇敢表達,老實說,這些只是電影裡的我,但如今,我身旁的朋友,似乎感受到這些原本不存在我身上的特質,正在悄悄萌生……或許,拍了「練習曲」,無形中不止影響了某些觀眾的人生觀,也潛移默化了我的性格吧。

你認識自己嗎?
你拚命地緊抱著快樂,還是拚命說著快樂?
你寂寞嗎?你願意去面對寂寞嗎?
最後一個問題:
你悲傷嗎?

這本書,我讓你看到了我的寂寞,我的悲傷,我讓你看見我在嘗試認識自己的過程中,走過的路。

我並不想傳達給你所謂真正的答案,因為答案來自於你自己的想像。
看到了一張圖畫或一段文字,它給你的啟發是什麼?你給自己的答案又會是什麼?

我很喜歡「東」這個字。
日升日落,天體依著軸心不停轉動。
日子不停的向前,永遠不停止的進步。

我很喜歡「明」這個字。
日與月同時存在,不分日夜給人光明。

我很喜歡東明相這個名字。

我是東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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